01

“媽媽，給你一個億，你賣不賣我？”

那個周末，兒子問我這個問題時，我已經在電腦前工作了差不多6個小時。他想讓我陪他做手工，和他下象棋，帶他去書店，我敷衍著說“好的，好的”，卻一直沒有起身。

我在趕一個文案，客戶著急看稿子，已經支付了定金。把這單活兒做好，我就能賺到月工資2倍的錢——紙媒生存難，我剛買了房，手頭有點緊，迫切想掙錢。

突然，兒子就在背后問我這個問題：“媽媽，給你一個億，你賣不賣我？”

一開始，他給出的籌碼并沒有這么高：“媽媽，給你一百萬，你賣不賣我？”

我邊回答“當然不賣”，邊繼續(xù)對著電腦改文案。

然后，他像賭氣一樣，加高籌碼，繼續(xù)追問“那一千萬呢”，聽到我回答“一千萬也不賣”時，他才問“一個億呢”。

直到這時，我才知道，他不是在和我開玩笑，而是在問我一個問題：在你心中，我和錢，到底哪一個更重要。

記得當時，我從電腦前起身，走到他跟前說：“一個億也不賣，因為，你是我的孩子，是多少錢都不換的。”

但這個答案，小家伙并不買賬。他繼續(xù)追問：“媽媽，既然你覺得我重要，為什么你總是忙著掙錢，沒空陪我玩？”

一語中的，萬箭穿心。我愣在那里，不知如何回答。直到有天，我聽到下面這個故事。
 

02
 

“給你一千萬，你會不會離婚嫁給我？”

這是一個已婚女讀者和前男友重逢后，他向她提出的問題。

他們兩個都出身底層，大學時就已相愛，畢業(yè)后一起到廣州打拼。他們租住在大塘村陰暗狹小的房子里，每天擠著地鐵去上班，工資除去吃飯、房租和水電，所剩已不多。

她在一家公司當會計，他做過HR，干過銷售，也開過網店。生計和壓力面前，他總想掙快錢發(fā)大財，每項工作都做不長久，因此愈發(fā)困頓窘迫。

倆人爭吵漸漸多起來。她意外懷孕，希望結婚，期待安穩(wěn)，他卻說：“現(xiàn)在這種情況，怎么結婚？讓孩子生下來就和我們一起受苦嗎？”

她打掉孩子，和他分手。

4年后，她結了婚，和別的男人。男人也來自底層，和朋友在大學城開一家門面很小的店，一步步做下來竟也攢了些錢。他們一起首付在廣州買了房，日子過得不富裕，但也踏實。

再次重逢時，他混得也不錯：和朋友合伙在網上做在線教育，一個月的流水就有上百萬，只是還沒有結婚。

有天深夜，她正加班做報表，忽然收到他的微信：“你還愛我嗎？”她不知如何回答，就回復：“早點休息吧。”

他又說：“我一直忘不掉你。”她想了想回復道：“我已經結婚了。”

他接著問：“給你一千萬，你會不會離婚嫁給我?”她思忖良久，沉默無語，把他拉黑。

“至今，他都以為，我離開他，是因為錢。其實，我當初要的，不過是兩個人，一個家。”她說，錢能買房子、車子和面子，但買不了家和溫暖，買不了愛和信賴，買不了青春和時光。

聽完她的話，我還是不太理解。直到有天，我又聽到下面這個故事。
 

03
 

“把房子留給你，你能不計前嫌嗎？”

這是一個女兒，在病房里陪護癌癥晚期的父親時，被問的一個問題。

幼年時，她家不算窮，但父母把錢看得重，重男輕女思想也嚴重。

她比弟弟大兩歲，小時候，訂牛奶永遠只有弟弟的，沒有她的。去買衣服，她只配買雜牌貨，弟弟永遠是名牌；她成績不錯，中學畢業(yè)就被父母逼著去掙錢，弟弟學習差，父母掏錢也要給他買大學。

父母之于她，只有嫌惡、冷漠、指責和索取。為擺脫父母的偏見和控制，她早早結了婚。結婚后，她很少回娘家，也怕接到父母的電話。因為，一般來電，就是要錢。

被父母偏愛的弟弟，并不成景。讀大學掛科太多，沒有混到畢業(yè)證；和人合伙做生意，因為賭錢門店被抵押；3年前又陷入網貸，差不多掏空了爸媽的積蓄；兩年前弟媳跑了，撇下一對雙胞胎，弟弟因販毒也入了獄……

弟弟出事兒不久，父親查出肺癌晚期。母親哭著給她打來電話，她帶著孩子回到老家，陪父親手術化療，跑前跑后。

疏遠冷淡了30多年的父女，依然親熱不起來。患癌后更暴躁的父親，動不動就發(fā)脾氣。她提醒自己：忍一忍，反正他的時間也不多了。

一個下午，父親從睡夢中醒來，聽見她在電話中正和丈夫聊貸款買房的事兒，接過話茬說：“要不是你弟，我們也能給你湊點。”她冷冷地說：“不用，這些年也習慣了。”

父親一改往日的傲慢，嘆口氣說：“家里那套老房子，留給你，你能不計前嫌嗎？”從未收到過父母禮物的她，面對這突然的饋贈，忍不住掩面而泣。

“我不要他的房子，我自始至終想要的，是他能像別人的爸那樣待我。但直到去世，他也沒有和我說一句對不起。”她說，她在意的，從來不是錢和遺產，而是親生父母的公平和在乎。

直到聽完她的故事，我才找到兒子問我那個問題的答案。
 

04
 

年少時，我們弄丟愛人，錯過愛情，以為房子、車子和票子，才算幸福。

長大后，我們怠慢家人，忽略陪伴，以為忙碌、金錢和追逐，就是幸福。

年老后，我們悔恨當年，試圖彌補，卻發(fā)現(xiàn)再多的錢也換不回逝去的當初。

我們打著“都是為了你”的旗號，傷害著最親最愛的人；我們沉迷“為了明天”的夢想，把今天過得一塌糊涂；我們在那些失去的和未來的時光里恐慌不安，唯獨過不好擁有的今天。

到頭來，我們終將發(fā)現(xiàn)：

似水流年，韶華青春，溫情深愛，都無法用錢兌換，也無法因悔改變。

所以，后來，我用態(tài)度和行動，鄭重地回答了兒子那個“媽媽，給你一個億，你賣不賣我”的問題。

我知道，他不要媽媽忙碌的背影，想看媽媽親切的面孔。他不要夢中親子的歡笑，只要現(xiàn)實緊握的熱鬧；他不要用錢兌換的明天，只要此刻鑄就的溫暖。

所以，我也不要天上的星星，只要塵世的幸福。我要陪他走過世上煙火，讀遍人間詞話。

【閑時花開（ID：xsha369）：作者劉娜，80后老女孩，情感專欄作者，原創(chuàng)爆文寫手，能寫親情愛情故事，會寫親子教育熱點，被讀者稱為“能文藝也理性的女中年，敢柔情也死磕的傻大妞”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