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國學生正以心理殘疾為代價,來換取所謂的高
更新于 2021-06-22 ? | 瀏覽次數(shù) 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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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源/《南方周末》
01
尖子生是怎樣煉成的?
孩子初升高,僥幸考上省重點。
太太意猶未足,認為孩子本來可以百尺竿頭,之所以不能更進一步,考進最好的中學比如華師附中,責任全在我——都是我一直縱容孩子的懶散。
于是孩子初中畢業(yè)時,太太專門安排了一個飯局,美其名曰同學告別會,實際上只是請來幾個同學家長——幾個尖子生家長;酒過三巡,我才明白她是要給我上課。
不吃這餐飯,我現(xiàn)在都還懵懵懂懂,這餐飯吃完,我算大開眼界了,原來尖子生都是這樣煉成的呀。
整個初中期間,當家長尤其是當媽媽的,基本上就沒正經(jīng)事兒可干,都做孩子的全陪了。
給孩子每天送飯送菜;周末陪孩子上這個輔導(dǎo)班那個輔導(dǎo)班;每年寒暑假放假之前,都要挖空心思到處打聽哪門課哪個老師辦的輔導(dǎo)班最好,然后千方百計把自己的孩子塞進去。
甚至自己跟著上課,孩子坐前排,自己坐后排,這樣既可以監(jiān)督孩子,也可以監(jiān)督老師。
這么一來,孩子就跟職業(yè)運動員差不多了。
幾乎每個所謂尖子生的背后,都跟著一個專業(yè)團隊,專職做生活服務(wù),以及戰(zhàn)略戰(zhàn)術(shù)研究,情報搜集和分析。
相形之下,我的孩子簡直就是一個流浪貓,學習上我基本不管,冠冕堂皇的理由是信任孩子,但實際上是聽任孩子只身迎戰(zhàn)一個一個瘋狂的狼群。
還好,孩子還沒有敗下陣來。但我并不想吸取什么教訓(xùn),高中兩年,我對孩子的學習還是不太管。
據(jù)說但凡省重點,現(xiàn)在都被家長包圍了——他們在附近居民區(qū)租下房子,一家老小都住進來,專門陪孩子讀書。
但我的孩子,還是每天起早摸黑趕公車,中間還要轉(zhuǎn)車。我兒子的同班同學,現(xiàn)在都沒有休閑,甚至上廁所手中都攥著書。但我兒子至少每天一次籃球照打。
我兒子有個同班同學,全年級排名第四,考北大清華肯定有如探囊取物。
但前提是,他父母對他的時間控制精確到每一個小時。
只要有一個小時孩子成了斷線風箏,父母都會驚驚惶惶,不停地電話尋人,直到孩子重新回到書桌前,心里才算一塊石頭落地。
02
中國教育其實就是一個“精神病院”
競技如此白熱化,投入少一丁點,名次就會后退大半截。
所以孩子的年級排名,一直徘徊在100到200名之間。
有幾個老師,很多次語重心長地給我說,孩子其實大有潛力的,這樣子可惜了。
我都只是笑笑。
我的考慮很簡單,成績是不是最好不重要,重要的是別拼出精神病。
成績最好,精神不正常又有何益?
美國愛荷華大學兩次震驚世界的兇殺案,兇手不都是從咱中國去的尖子生嗎?
我訪問美國期間,翻譯也多次談到,北大清華好幾個留美生,雖然專業(yè)上一直很優(yōu)秀,但由于精神原因,最終都走上了自我毀滅的道路,要么進大牢,要么進精神病院。
在我看來,毋寧說,整個中國教育其實就是一個精神病院。
如果說運動員是犧牲身體健康來換取獎牌,那么尖子生不僅是犧牲身體健康,更兼犧牲心理健康。
他們往往以心理殘疾為代價來換取所謂優(yōu)質(zhì)學位。
又豈止尖子生才是犧牲品,數(shù)量更為龐大的差生群體,他們一直在公開的歧視中生活,沒有起碼的尊嚴,沒有起碼的自信,他們比之尖子生更悲劇。
這其實是說,無論尖子生,還是所謂差生,他們的命運并沒有根本的差異,他們都是千瘡百孔。
這種情況下,或許只有中庸之道,才是一個相對明智的選擇?
基于這個思路,一直以來,我都反對給孩子設(shè)定一個最高目標,而只主張給孩子劃定一條底線。
不求孩子跑在最前面,但求孩子別從底線上掉下來。
我以為只有這樣做去,孩子身體上心理上的代價才可能小一些,才是對孩子最大限度的保護。
03
在中國,做普通人實在太難
但是,我們的社會卻不是這樣設(shè)計的,我們的教育更不是這樣設(shè)計的。
像我這樣來培養(yǎng)孩子,孩子就只能做一個普通人,而在中國做一個普通人實在太難了。
我們的整個社會體系、教育體系不是均衡的網(wǎng)狀結(jié)構(gòu),而是典型的金字塔,越往下機會越少,越往下資源越少。
所以每個人都必須削尖了腦袋往上鉆,必須讓自己成為人上人。
不是人上人就會是人下人,這種風險讓每個人都不寒而栗。
于此不難理解,為什么我們那么恐懼,那么浮躁。
就好像背后有一個無形的血盆大口等著,誰落到后面誰就會被吃掉,我們只好沒完沒了地你追我趕,甚至不惜彼此踐踏。
我只是一個普通人,我深知做普通人的艱難。
所以,我既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付出巨大代價去做尖子生,又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做一個像我這樣的普通人。
我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,讓我的孩子乘桴浮于海,徹底退出競技。
只有徹底退出競技,你才有資格不服從它的一整套規(guī)則,才可以不受它的擺布。
這其實更辛苦,乘桴浮于海的經(jīng)濟代價,不是工薪階層能夠承受的。但我寧愿多熬夜,孩子也寧愿課余多打工。
退出競技之后,孩子終于可以學學如何做菜,如何洗衣了;終于可以開始長途旅行了。
這些其實是我早就想安排的。
我對我的孩子其實有過很多安排,我想讓他去武術(shù)學校學拳擊,去急救中心學救生,去體育館學游泳,去孤兒學校做義工。
總之我認為我的孩子需要全方位的基礎(chǔ)知識,尤其需要學習與人相處、與社會融合。
但是,所有這些安排都只能是紙上畫餅,而又與學校教育絕緣。
當我有機會出訪美國和俄國,在劇院看到家長們帶著三三兩兩的孩子一起看芭蕾舞,在美術(shù)館看到老師們給成群結(jié)隊的孩子講解原版世界名畫,我的感受非常復(fù)雜,既羨慕,又絕望:這才是人的教育,愛的教育。
可人的教育、愛的教育的春風陽光,什么時候才能普降到我們中國孩子的身上呢?
只是因為我的孩子即將乘桴浮于海,我才發(fā)現(xiàn),原來有那么多的家長、那么多的孩子都在用腳投票,用這樣的選擇來抗議中國的教育。
這樣乘桴浮于海的孩子,應(yīng)該每年不下10萬之眾吧。
按每人每年消費15萬計算,那么我們國家一年流失的教育投資就在150億元左右。
這種經(jīng)濟上的賬,尤其是人心上的賬,我不知道,到底有沒有人算過?